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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十二岁的女儿叫“玛丽—波尔”
。
我后来在短篇《老年》里借用过校长的姓,还把“玛丽—波尔”
这个名字写进了另一个短篇《洛贝尔先生》。
书店里有些什么人,我记不起来了。
花店里有一个十七岁的金头发、苹果脸的姑娘,名叫曼丽,是我们的熟人。
我们走过花店门前或者在路上遇见她,她总要含笑地轻轻招呼一声:“先生,日安”
,或者“先生,晚安”
。
在巴黎,我们作为中国人不止一次地遭受人们的白眼。
可是在这个小城,许多朴实、善良的人把我们看作远方来的亲戚。
我为了那一个时期的安静而愉快的生活,至今还感激、怀念那些姓名不曾上过报章的小人物。
在那种友好的气氛中,我写完了我的第一本小说,又在正街格南书店里先后买到十本硬纸面的练习簿,用整整五本的篇幅抄录了它。
《灭亡》的原稿早已毁掉,可是那样的练习簿我手边仍有两册,我偶尔翻出来,它们仿佛还在向我叙述法国小城生活的往事。
我在沙多—吉里最后两三星期安静的日子里,看了好些小说,我在这里不用“读”
,却照我们的老习惯用个“看”
字,因为我当时的确是匆匆地翻看,并非逐字细读。
此外我和那两个中国朋友在一起聊天,虽然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但是我们谈得最多的还是小说。
那个山西朋友在法国住得久,看过不少的戏,他还向我们介绍那些戏的内容。
有一次他谈起根据左拉的同名小说改编的《酒馆》,他讲到柔尔瓦丝的丈夫,那个盖屋顶的锌板匠,听见女儿在人行道上叫“爸爸”
,失脚从屋顶上摔下地来,他讲得有声有色:幕怎样轻轻地落下,报告灾祸的音乐还在观众的心上回响……好像那个惨剧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一样。
我以前读过两三本左拉的小说,这时又让朋友的谈话引起了兴趣。
下一天我就到格南书店去买了《酒馆》。
我在饭厅楼上我那个房间里看完了它。
我接着还看过左拉的另外两部作品《萌芽》和《工作》(那两部小说的主人公就是柔尔瓦丝的两个私生子)。
因此我一连几天向朋友介绍左拉的连续性的故事。
安徽朋友不久以前才读过我的小说稿本,便带笑问我,是不是也想写有连续性的小说。
他也许是开玩笑,然而这对我却是一个启发。
这以后我就起了写《新生》的念头。
故事倒还不曾认真考虑,书名却早想好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人死了,理想还存在,会有新的人站出来举起理想的大旗前进。
那么《灭亡》之后接着出现的当然是《新生》。
我在那些日子里想来想去也不出以上的范围。
《新生》里应当有些什么人物,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是少不了的,那是李静淑,我在《灭亡》的最后就预告过她的行动了。
后来我从沙多—吉里到了巴黎,在巴黎住了一个时期,又看了好几本左拉的小说,都是收在《卢贡一马加尔家庭》这套书里面、讲两家子女的故事的。
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我都是这样:多读了几本小说,我的手就痒了,我的脑子也痒了,换句话,我也想写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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