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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八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刚进二月天气就开始有了转暖的迹象,整个京城笼罩在难得的祥和氛围之中。
朝堂上不再为立储之事纷争不断,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责地忙碌着。
胤禛从过年后就不再忙得见不到人,时常会来内宅与乌拉那拉氏一起考校弘历和弘昼两个孩子的课业,也会来我院子里和钱氏闲聊,与我喝酒聊天,但除了乌拉那拉氏那边偶尔留宿一二晚外,多半时候都是在年氏的院子里歇下。
钱氏听我说起过朝堂上的事,见胤禛看起来颇为平静却没有以往那种勤勉,颇为忧心地说:“看四爷这样子,恐怕当真是心如死灰了。”
听钱氏这么说,我轻笑着沉声应道:“只怕咱们这位爷就巴不得全天下人都这样认为,否则如何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消停些。
你只须记住,很多时候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作数的,不必为四爷担心,他现在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筹谋,否则也不会有闲心思整天往后宅跑。”
钱氏对于我的话不太明白,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说透,于是也不多问,将话题转向府中孩子们的身上。
弘历和弘昼两个孩子如今皆已是虚满九岁,与弘历的白净清秀相比,弘昼就显得健壮厚实,两个孩子都已经显露出超出年龄的聪慧。
“其实若要我说,弘昼这孩子远比弘历敦厚稳重,姐姐大可不必总是处处压制着,他们两兄弟日后如何随他们自己的造化就好,何必强求。”
钱氏一边绣着花一边絮叨着。
“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咱们说过的那些话?”
我放下手中的书依靠在榻上看着她问道。
“记得,那时候年岁小,还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有那些筹谋,也想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在说那些话时神色里带着沉重与肃然,还觉得姐姐是心思太重自寻烦恼,只是觉得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就随之附和,可是现如今回想这十多年来经历的每件事,我才明白当初的附和是何其正确,如果不这样一步步筹谋下来,咱们恐怕也不会片刻舒坦,更别说以后会如何。”
钱氏心有余悸地叹息。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比我有福气的,如今咱们雍亲王府的情形你应该也知道,之前那些是是非非已经注定四爷只能进不能退。
不用说四爷输了会如何,只说如果四爷赢了呢?你、我和孩子的身份又会是怎样?如今府里并非只有我们有儿子,别忘了在弘历上头还有一个弘时,你以为李氏这些年就当真没想过有复起的一天吗?至少弘时如今是府里的长子,李氏的身份又不低,一旦咱们四爷当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她的身份就必然会在咱们两个之上,到时候什么不能争一争?”
我对钱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些话其实早就想和她说起,只是之前那时候前路茫茫,太多的不确定让自己无法掌握未来的发展方向,也不容自己与她说这些。
如今未来的走向已经开始明朗化,我很清楚的知道眼下是开始为弘历与康熙这对祖孙相见做准备的时候,不管康熙后来是不是因为弘历改变了储君的人选,至少该做的都必须去做,这也是为了不让事情再次出现变故而必须考虑的细节。
“姐姐现在说这话太早了,以后会是怎样的情形谁能说的清楚。
我现在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四爷能够得偿所愿,只有这样咱们和孩子们才能谋求日后,否则他日新君即位,恐怕人世间就没有能容下咱们的地方了。”
钱氏的语气中有着浓浓地伤感,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早已将最初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变成深宅中的普通妇人。
可是在我看来,如此普普通通却是如此令人羡慕。
“我现在对你说这话或许还太早了,可是我一向喜欢把事情想在前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我所求的从未瞒过你,为什么会一直压着弘昼不去抢弘历的风头,你也知道缘由。
我还是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咱们还是要准备在前头才是。”
我知道钱氏不会理解我的打算,这没关系,只要她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边,随我一起往前冲就好,直到胤禛将立储的诏书放到金銮殿上正大光明匾上的那天为止。
钱氏看着我,欲言又止良久,突然眼圈一红,说道:“姐姐不用想太多,不管以后会怎样,我和姐姐都会是永远的好姐妹,弘历和弘昼也会像亲兄弟一样相互照应。
我知道姐姐前些时候有些躲着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起初以为姐姐是心里有事不愿让我一起烦恼,可是后来发现姐姐的疏远是存着与压制弘昼一样的想法引起的。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我只想说一句,姐姐多虑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疏离了咱们姐妹的情分,妹妹我宁可不用姐姐如此费心费力的筹谋。
姐姐可知我娘亲去世的早,家中生计艰难,从小疾苦过,只在进府后有了姐姐的亲近,又一直被姐姐呵护照料得以安稳很多年,对我来说,姐姐不仅是朋友,是姐妹,也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
我知道姐姐是个心性善良又眼光长远的人,我也清楚人与人之间有了利益牵扯后就会开始算计和伤害,可是姐姐和我不存在这种关系,不管日后如何,姐姐永远是姐姐,是我可以信任与依靠的人。
姐姐心里的苦,妹妹是知道的,我只希望这个世上我也是姐姐可以倾诉依靠的人。
不要再疏远了,姐姐这样我会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钱氏很少这样吐露自己的想法,她的话变得很少,也很少往我这里走动,我知道是我先开始疏远她的,原以为她也同样在疏远我,可是这一席话让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心里当真是苦的,即便有小顺子在,可是和他也不能走的太近,以前还有钱氏可以说话解闷,可是后来慢慢的什么事都只能闷在心里。
府里永无休止的勾心斗角,胤禛的猜忌与疏远,还有孩子的死,一件件压得我透不过起来。
也许钱氏是对的,她或许是我唯一可以相信和倾诉的人,可是经历了一次次的背叛和分离后,我怕,我真的很怕,这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地会抗拒她的亲近,只因为我无法确定,当胤禛坐上那个位置,当我们走进深宫,当她开始与我的身份出现差距时,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真情实意还能留下几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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