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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换了一种方式:不再刻意照拂,只是随时关注着美原的种种消息,满心期望王贲能够从淡淡的田园守丧中自己摆脱出来。
然则,频阳县令与专派太医的每旬一报,却丝毫没教人舒心。
每报都是如出一辙:通武侯郁郁寡欢,少食寡言,日每除了去陵园祭拜,回府就是昏昏大睡。
无奈之下,嬴政皇帝一次专门召来老方士徐福,问其能否使王贲心疾复原。
徐福没有丝毫犹豫,便摇头了。
嬴政皇帝不解,问其何故。
徐福答曰:“我道有箴言:方家不入军。
盖方士之术,根基在术者受者之心志交相感应也。
若通武侯者,毕生铁血战场,心志顽如铁石,心关坚如长城。
方士之术,焉能入其心魄哉!”
嬴政颇为不悦,皱着眉头道:“先生是说,通武侯心死了?”
老徐福良久默然,叹息了一声:“陛下如此说,夫复何言也!”
自此以后,嬴政皇帝当真是没辙了,只有打算抽暇常去美原走走,亲自与王贲说说话,再看究竟能否有救?可一次尚未成行,王贲便告垂危了。
一进频阳县境,县令与一班吏员正在界亭外肃然守候。
皇帝车马没有丝毫停留,风驰电掣般掠过了界亭,烟尘中只传来马队将军的遥遥呼喊:“频阳县令自入美原!”
午后时分,皇帝车马下了频阳大道,匆匆转上了美原乡道。
不甚宽阔的乡道两侧,肃然伫立的人群与萧疏的杨柳树林融成了茫茫一片。
嬴政皇帝立即下令车后马队缓行,自己的那辆驷马青铜车却丝毫没有减速,风一般掠向了遥遥可见的庄园。
“王贲等我——”
驷马高车在巍巍石坊前尚未停稳,嬴政皇帝一纵身下车,一声嘶哑悲怆的呼喊便在山庄激荡开来。
骤然之间,守候在石坊的人众一齐放声大哭了。
及至赵高飞步赶来,皇帝已经大步匆匆穿过哀哀人群径自进庄了。
庄前石桥旁,一群老人簇拥着一个年青公子肃然长跪在地。
公子高声禀报:“王离恭迎陛下!
家父弥留……正在庄前茅亭迎候陛下……”
嬴政皇帝急迫道:“秋风正凉,病人能在外边么,你等当真糊涂!”
王离哽咽道:“家父执拗,定要出户迎候陛下。
家父说,陛下今日一定来……”
尚未说完,嬴政皇帝已经大步过桥了。
掠过庄门前那片已经在秋风中萧疏的杨柳林,大步走进林中那座古朴的茅亭,嬴政皇帝惊愕止步了——亭下石案上一张军榻,榻上一方厚厚的自布大被覆盖着骨瘦如柴须发如雪的王贲。
这位昔年猛将微微闭着双目,一脸木然弥留之相,瘦骨棱棱的两腮抽搐着,显是紧紧咬着牙关挺着难以言说的巨大病痛。
若非当时当事,任谁也认不出这是叱咤风云的秦军统帅之一的王贲。
惊愕端详之下,嬴政皇帝心头大是酸热,一时老泪纵横哽咽不能成声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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