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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一言说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扭身要走。
春生叫了他一声,他没理睬。
薛凤来微笑着。
她和景一言熟,早几年也曾一起在牛鬼蛇神营里呆过,有不同一般的交情。
景一言平时很少有脾气,导戏的时候却常发。
其他演员都怕他发脾气,而薛凤来平时对戏自迷,却在排戏时,常和景一言顶上两句。
涂志栋让了一让,走上台阶往后台去的景一言几乎没看他。
涂志栋跟着景一言上去。
景一言又停下来,说:“不行,不行,今天还得排。”
他走回到椅子,坐下时对薛凤来说:“单排你的。
不要单是唱做。
要用心想想。
难道对你也要像对新手一样提醒吗?”
薛凤来说:“我是有点走神。”
“想什么?”
景一言扭头看看涂志栋,说,“你老看在这里干什么?又没有你的戏。
就这么恩爱的样子。”
涂志栋晃晃身子。
在牛鬼蛇神营里,他当过看守,后来和薛凤来结了婚,多少年中,他似乎总是守在薛凤来的身边。
薛凤来赶忙说:“景导,你今天怎么了?又关志栋什么事?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会因为他在分神么?”
涂志栋说:“是的么,凤来要分神,也是念着……白秋山。”
他看了一眼薛凤来,又说,“老戏重排,多少念旧思故。”
薛凤来微微低了低头,没有作声。
景一言回过来盯着薛凤来,过了一会,开口说:“我就对你明说吧,不管你思什么想什么。
你要知道,你现在比春生要大十多岁。
大十多岁的小生照样上台,大十多岁的旦角儿上台,再化妆也盖不了岁数。
再加上人家对你十多年前出名的记忆,自然会想着你的年龄,在年龄上,你十分就缺了四分。
旧时的艺名,又使人家对你的要求高出三分。
你的身材,你的动作到底不比旧日了,这又使你少了三分。
你现在不拿出三十分的戏,也要拿出二十分的戏来,才能过门。
你知道不知道,旦角唱戏能有几年风光?你不年轻了,这大概是你最后一个能够使你留下来的戏了,大概你一辈子也就这一个戏是你的。
是你自己的戏。
你不演到二十分,三十分的,你还指望什么?”
薛凤来微嘟着嘴,显得有点吃惊的样子,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景一言,突然笑道:“景导,我已经缺了十分二十分的,你又为什么不找个不缺的年轻旦角来替了我?”
景一言一时像是气恼得说不出话来,后来他也笑了,摇摇头说:“实话告诉你,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你这个戏大概也是我这一辈子最后的一个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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