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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时候,尽管阳光灿烂得刺眼,可好像并没有看到太阳在哪里,光是从天空来的,到处都有,没有一个集中发散下来的源头。
如果这些光不是阳光,草地,蓝天和雪山,怎么想都像漫布着一层沉沉的死气。
柯寻又想起那会儿从卫东的帐篷回来的路上,夜空里似乎没有星,只有漆黑的一片。
这么一想,就有点儿喘不过气。
明明应该是最通透清彻的地方,此刻却是压抑逼仄得,让人几乎要患上幽闭恐惧症。
柯寻控制不住地粗喘起来,越用力越喘不上来,空气进入鼻腔和口腔,却感觉不到流入气管,肺部因为缺氧而拼命膨胀,一股刺痛挤在胸腔,眼看就要炸裂开来。
柯寻!
牧怿然察觉了柯寻的异样,探身过来盯着他,你怎么了?
柯寻说不出话,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张开嘴呼吸,可还是吸不进一丝空气。
牧怿然蹙眉,盯着柯寻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挣扎的身体,忽然翻身,直接压在了他身上,强行控制住他不断翻滚的动作,而后伸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柯寻露在他手外的眼睛牢牢望着他,然后慢慢弯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垂下了眼皮。
柯寻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不过能死在牧怿然的手里,想想还是挺不错的,总比死在那些丑得一比的怪物手里要强,也比怂到自杀要好,回头论因果报应什么的,说来他还算欠自己一条命,下辈子找他要债,也不求他以命偿命,卖个身给自己也就行了。
谁知正胡乱琢磨着,渐渐地竟又喘上来了,刚才像是被屏蔽掉的气管,终于重新找回了存在感,有那么几缕空气从牧怿然的手指缝里钻进来,一直钻进了他的肺里。
得到了空气,胀痛的肺部慢慢好转,粗重急促的喘息也平复下来,柯寻睁开眼睛,对上了头顶上空牧怿然的一双眼。
还没等看清他的眼神,牧怿然已经挪开了捂住他口鼻的手,并且翻身坐到了一边。
柯寻又小心翼翼地喘了几下,发现呼吸已经彻底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偏脸看向牧怿然:我以为你是想帮我速死,让我少受点儿罪。
牧怿然并不看他,只盘膝坐着,垂着眸子:想速死,我可以一秒内解决你。
柯寻笑着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他捂过的地方: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感到窒息,会不会是那股力量已经开始了?
牧怿然总算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只是通气过度导致的碱中毒。
柯寻:请翻译成白话文。
呼吸过度,体内二氧化碳减少,血液中的酸性降低,碱性升高,导致不适。
牧怿然冷冷道。
柯寻恍然:所以你才把我捂住,给我增加二氧化碳含量,让血液里的酸碱度重新达到平衡厉害,不愧是男神。
牧怿然没有理他,兀自盘膝闭目养神,过了好久,才忽然开口:你刚才怎么回事。
柯寻用手捂着口鼻,继续给自己增加二氧化碳,声音被捂得闷闷的:我就是突然觉得憋得慌,好像自己被关在一个特别窄特别闷的盒子里,而这儿的天和山,其实都是盒子里的模型和涂料做成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哪怕在前一幅画里,那槐树和坟地什么的还和真的没什么两样呢,但在这儿,一切都显得特别假。
牧怿然眼缝微启,盯着身下的毡毯,仿佛陷入思索。
柯寻没有打扰他,重新躺回一边,望着帐篷上被雪光印过来的影子。
不知几时,柯寻忽然发现,这些原本被风吹得微颤的影子,变得静止不动了。
柯寻伸手轻轻碰了碰牧怿然的膝头,边示意他看,边想支身坐起来,却被牧怿然一手摁住,只好继续躺着,和他一起盯着帐篷上的影子。
影子纹丝不动,远山的雪光变得苍白,又从苍白变成惨白,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忽然消失掉,静寂得像是抽光了所有的空气。
时间就在这真空似的气氛里流逝,就在柯寻盯着帐篷的眼睛开始变得酸涩时,帐篷上的影子突然有了变化。
一团漆黑的、巨大的影子,慢慢地从天空滑落了下来,像是一大滴浓稠的油漆,缓慢,粘稠,肥腻地从天上挤落,在滑淌到半空的时候,慢慢延展出了粗肥的枝杈。
不,不是枝杈,是八条手臂和两条腿,粗壮又肥腻,在半空扭曲舞动,像是出生不久哭闹挣动的婴儿。
这巨大的影子以诡异的姿势和角度不断地扭动着,缓缓落在地面,像是一尊巨灵神般,头顶天空,脚踏大地,粗壮塇软的腿迈出很不协调的步子,在这片死寂里发出像是肥胖患者粗重绵缓的喘息声。
巨影缓慢地在帐篷群间挪动着弯屈的双腿,最高的帐篷顶也只到它的膝下,它不紧不慢,在每一顶帐篷的旁边都停下来,像是在仔细观察和挑选。
柯寻看见这巨影在卫东那顶帐篷旁边停留了足有十分钟之久,终于重新挪动起双腿,向着这边走过来。
距他和牧怿然越来越近。
柯寻不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避,帐篷里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身体的地方,而这一次显然和上一幅画不同,这个东西,像是在进行随机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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