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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记得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家乔治·丹东的话:“大胆,大胆,永远大胆。”
我明白青春是美丽的,我不愿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牺牲品。
我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了“我控诉”
。
我写完了《家》和它的续篇《春》和《秋》,我才完全摆脱了过去黑暗时代的阴影。
今天,在我们新中国像高家那样的封建家庭早已绝迹。
但是经过十年浩劫,封建主义的流毒远远没有肃清,高老太爷的鬼魂仍然到处“徘徊”
,我虽然年过古息满头白发,但是我还有青年高觉慧那样的燃烧的心和永不衰竭的热情,我要遵守自己的诺言,绝不放下手中的笔。
我罗嗦地讲了这许多话,都是讲我自己的事情。
我想朋友们更关心的是中国文学界的情况。
我该怎么说呢?我说形势大好,四个月前中国作家协会在北京举行了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大会的闭幕词是我作的,里面有一段我引用在这里来结束我的讲话:“今天出席这次大会,看到许多新生力量,许多有勇气、有良心、有才华、有责任心、敢想、敢写、创作力极其旺盛的,对祖国和人民充满热爱的青年、中年作家,我仍然感觉到做一个中国作家是很光荣的事情。
我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写作的时间是极其有限了,但是我心灵中仍然燃烧着希望之火,对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和我们无比善良的人民,我仍然怀着十分热烈的爱,我要同大家在一起,尽自己的职责,永远前进。
作为作家,就应当对人民、对历史负责。
我现在更加明白:一个正直的、有良心的作家,绝不是一个鼠目寸光、胆小怕事的人。
第一辑:童年生活印象
最初的回忆
“这孩子本来是给你的弟妇的,因为怕她不会好好待他,所以如今送给你。”
这是母亲在她的梦里听见的“送子娘娘”
的说话,每当晴明的午后母亲在她的那间屋子里做着针钱时,她常常对着我们弟兄姐妹(或者还有女佣在场)叙说这个奇怪的梦。
“第二天就把你生下来了。”
母亲说着这话时,就抬起她的圆圆脸,用那爱怜横溢的眼光看我,我那时站在她的身边。
“却想不到是一个这样淘气的孩子。”
母亲微微一笑,我们也都微笑。
母亲是爱我的。
虽然她有时候笑着说我是淘气的孩子,可是她从没有骂过我。
她使我在温柔和平的空气里度过了我的幼年时代。
一张温和的圆圆脸,被刨花水抿得光滑的头发,常常带着微笑的嘴。
淡青色湖绉滚宽边的大袖短袄,没有领。
我每次回溯到我的最远的过去,我的头脑里就浮现了母亲的面颜。
我的最初的回忆是不能够和母亲分离开的。
我尤其不能够忘掉的是母亲的温柔的声音。
四五岁光景我跟母亲从成都到了广元县,这地方靠近陕西,父亲在那里做县官。
在我的模糊的记忆里,广元两个字比较显明地时时现了出来。
衙门很大一个地方,进去是一大块空地,两旁是监牢,大堂,二堂,三堂,四堂,还有草地,还有稀疏的桑林,算起来总有六七进。
我们的住房是在三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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