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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来到城门上,裴劲广单手扶上垛堞,“天子逼吾反叛,又让吾儿前来劝说,可谓杀人诛心。
不过来都来了,不妨入城一叙。”
裴衍驱马上前,“既要一叙,还请父亲放下吊桥。”
“那是自然,否则,就算吾儿有三头六臂,也跨不过这湍急的护城河啊。”
望了一眼裴衍身后百十来个侍卫,裴劲广笑道,“但为父只容你一人进城,不知吾儿敢于单刀赴会吗?”
随行的侍卫副统领举刀指向城楼,“裴劲广,莫要耍手段,你的宗亲现已全部押入诏狱,但凡这次谈不妥,他们都将被送上断头台!”
裴劲广握紧负在身后的手,绷着嘴角冷笑,“不用陈将军提醒,本帅若是想耍手段,你都没有机会举起刀。
放下吊桥!”
裴衍侧眸,示意副统领冷静。
副统领小声道:“愿裴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徇私情,戴罪立功。”
随着吊桥下落,裴衍跨下马匹,独自走了上去,身子挺阔,步履稳健,掩在宽袖下的右手还捏着杜首辅的纸条。
随着“咯吱”
几声刺耳的声响,裹铜皮的榆木城门缓缓打开,黑压压的侍卫分站左右,似望不到头。
而随着裴衍走进门洞,身上那身霁色长衫被风吹鼓,仿若一缕晓光照进黑夜。
城楼之上,裴劲广让人端来棋桌,不紧不慢地邀长子对弈。
裴衍落座,执起白子,请裴劲广先行。
裴劲广挑眉,“来者是客,理应执黑子。”
“儿棋技高于父亲,该执白子。”
“是么。”
裴劲广笑了笑,“为父年长为尊,该执白子。”
“父亲不问世间疾苦,唯利是图,无芳蔼之品行,还是勿要以尊者自誉了。”
从未被人如此奚落过,还出自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之口,裴劲广险些捏碎竹笥中的棋子,“为父为朝廷戎马半生,身上负伤十余处,却要在中年受天子忌惮,征兵被上谏成谋逆,这不是天子逼为父反吗?!”
对方不行棋,裴衍捻着棋子迟迟未落,“湘玉城兵强马壮,焉需征兵?”
“仅为储备!”
“仅是储备,为何不敢向朝廷解释清楚?还要连累裴氏全族被押入狱,进而名声扫地?父亲可知,侯府门前,全是臭鸡蛋和烂菜,永远无法洗脱!”
“那是为父被人出卖,来不及转移他们!”
“所以,父亲是承认,有谋逆之心了?”
论口才,裴劲广也非裴衍对手,他敛气舔舔嘴角,哼笑一声,翻了棋桌,“为父引以为傲的长子,就是这么报答为父的?还不如你那两个胞弟!”
在得知他要谋反后,裴灏和裴池双双持反对意见,但裴劲广为了刺激长子,违心怒吼,以此来抵抗长子的针对和挖苦。
“话不投机,钦差大人请回吧。”
听得称呼,裴衍抬眸,“父亲就这么放我离开?我倒希望,父亲此时能更绝些。”
裴劲广起身站在垛堞前,声音幽幽:“斩杀使臣、钦差,皆非君子所为,何况咱们父子一场,为父下不去手。”
裴衍淡笑,甚觉荒唐,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抛弃妻子的人,还会在意子嗣吗?
余光瞥见一抹躲在角落的熟悉身影,裴衍不动声色地起身,掸了掸布衫上的褶皱,拾级而下,来时步履稳健,去时亦然。
然而,就在他走进门洞时,站在垛堞前的男人半抬起手,红着眼示意弓箭手瞄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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