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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纳兰刚买回来的高茉莉花茶,就着小酱萝卜吃着粗面窝头,虽说不过是老北平小户人家的家常饭,可相有豹却依旧吃得香甜。
咽下第四个粗面窝头,相有豹扫了扫衣襟上的粗面残渣,一抬手扔进了嘴里,再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热茶漱了漱口,这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这饭吃得......早饭、晌午饭都搁在一块儿了,倒也干脆、扛饿!”
端着半碗热茶,勉强吃了个三分饱的纳九爷却是皱着眉头,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这可怎么办......要说旁人上门开这口,甭管好赖法子,总能搪塞过去。
可是这水先生......软硬都不好使啊!”
伸手拈了一块小酱萝卜扔进嘴里,相有豹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小酱萝卜,一边诧异地朝着纳九爷笑道:“师叔您倒是细说说,怎么这水先生就这么难对付?方才听您跟水先生说的那些个话,好像这里边......”
狠狠白了相有豹一眼,纳九爷丝毫没好气地哼道:“这还不是你那糟心烂肺的师傅嘬出来的事儿?当年你师傅出事之后要离开四九城,可城门洞里全都是打行的刀手、还有些个旗人大户家的护院把着,就等着拿着了你师傅撒气!
是这位水先生家的长辈看着你师傅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睁眼闭眼的、就把你师傅夹在他家每天去玉泉山打水的水车里蒙混出城的!”
讶然张大了嘴巴,相有豹顿时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每天去玉泉山打水?这位水先生家里......那得多大的谱儿啊?”
依旧是丝毫没好气的模样,纳九爷抬手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这位水先生家算是清贵世家,四九城里正经出名的学问人。
听老辈子人说,打从前清那会儿,紫禁城里坐着的第一位大清国皇上就打发人请水先生家的先人出山,去给大清国皇上当老师!
大清国皇上的老师啊......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干的活儿,可水先生家先人说什么也不去!”
像是说得兴起,纳九爷一口气将半碗热茶喝了个干净,这才抹着嘴唇继续说道:“听说当年皇宫大内里,有位大贵人带着一车金银和一口鬼头刀去了水先生先人家里,让水先生先人选一个。
猜猜怎么着——水先生家先生立马让全家老小沐浴更衣盘辫子,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人齐刷刷站到了那口鬼头刀前!”
小口吃了大半个粗面窝头,坐在一旁的纳兰像是已经把这段故事听过了无数遍一般,带着几分埋怨似的朝着说得正来劲的纳九爷嗔道:“您瞧瞧您,一说起那些陈年旧事就没个完......”
朝着带着几分嗔怪模样的纳兰一呲牙,纳九爷倒也像是被闺女数落惯了似的,压根也没拿着纳兰的嗔怪当回事,扭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年的大清国,那可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年月。
多少山南海北出了名的学问人,只一看大清国八旗兵手里头的大刀片子、狼牙棒,立马就剃发异服成了大清国的官儿?能有这股子血气、劲头的读书人,当真是不多了!”
用力点了点头,相有豹附和着纳九爷的话头说道:“要不怎么老话都说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
一个读书人能有这胆气、血性,难得!”
狠狠一拍大腿,纳九爷险些把另一只手里端着的茶碗当成了惊堂木拍在桌子上:“谁说不是呢?!
就不提水先生家先人,只说这水先生自己吧——北洋、民国多少大官,坐着洋车、拿着花旗票上门求水先生出山当清客、当官,水先生说死了就是不去!
听说当年北洋段祺瑞手下一副官,也是拿着花旗票和一把盒子炮拍在水先生面前,猜猜水先生怎么说?水先生说.......”
像是刻意要打断纳九爷吹牛的兴头,坐在一旁的纳兰猛地接上了纳九爷的话头:“水先生说——当年先祖尚且不畏斧钺,吾等后人岂惧洋枪?”
如同诗人吟诗时被人抢先念出了诗中佳句,纳九爷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猛地呛得大咳起来,边咳边挣扎着拿手指向了忍俊不禁的纳兰:“我的个亲闺女......你这是......咳咳......要弄死你亲爹不是?”
伸手在纳九爷背脊上不轻不重地拍打着,相有豹也是一脸莞尔的模样:“师妹,你这也太能挑时候了!
没见着师叔这儿说得正过瘾么?好赖你也让师叔说完......”
狠狠白了相有豹一眼,纳兰一边起身收拾着桌子,一边嗔怪地低声埋怨着:“都说了七八百遍的老黄历了,每回都说得添油加醋、荒腔走板的,您要真能说出个好的来,那您干脆上天桥撂地摆场子去!”
好容易平复了呼吸,纳九爷像是个被激怒的孩子般跟纳兰呕上了气:“我还就偏说!
那水先生......”
做好做歹地为纳九爷倒上了一碗茶,相有豹一边朝着正准备开口跟纳九爷抬杠的纳兰使了个眼色,一边顺着纳九爷的话头笑道:“那水先生现在是干嘛的?”
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纳九爷喘着粗气应道:“几年前国立清华大学的牌子刚挂上,水先生却不过几位做学问的老朋友情面,在国立清华大学里应了个教授的职位,专教古文!
听人说水先生上课从来都是踩着钟点进讲堂,下课的铃铛一响立马走人,从不搭理那些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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