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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一点了才知道,它在中国的很南方的地方,而一个北方女人是不可能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的。
所以,事实无非就是两种结论:一是妈妈死了,二是她抛弃了我们。
无论哪一种我都没必要再去问季川了,这只会让我们之间多一个禁忌。
况且我对她的回忆其实不剩多少,所以我只是觉得少了个生命中固定的角色。
说起这个,我唯一的朋友汪凯最有发言权了。
他住在我家后街,亲爸小时候被电死了,他妈嫁了个大老板,后来才知道人家本来有老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当时几乎所有的孩子见了他妈就叫小三,没人再愿意和他玩了。
我也是,不过不是因为他妈,而是我本来就不和任何人玩。
那天傍晚我在河套边放羊,遇见了在河边站着的汪凯,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他看见是我,回头盯着我半天突然笑了下,那笑容里藏着难言的悲凉和孤注一掷,“喂,季泽,要不要当我的朋友?”
我想都不想,“不要。”
他来劲了问我为什么不要,我反问那为什么要?
他思考了一会,说:“因为我们的父母都烂透了可以吗?”
我恼怒的想否认,并不是想维护季建军而是我自己的面子,但我失败了因为显然这是事实。
他看我不说话终于一点点展开了胜利的笑,上前搂住了我的脖子,和我一起无言望着西边快要烧尽的太阳。
汪凯从那天起一转往日的消沉,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去剃了个光头美名其曰从头开始。
明明还是小孩,却学着那些街边混混纹身、抽烟、喝酒,配上他的一身破洞牛仔像个不伦不类的癌症患者。
对我的评价汪凯很满意,说自己就想要这种效果来气他妈。
他妈住进了老板的城里的楼房,把他扔给了奶奶每个月回来一次顺便给他很多生活费。
我同情的看着洋洋自得的汪凯,像是个想通过飞上天空爆发出巨响证明自己的老式鞭炮,可是人们更青睐绚烂夺目的烟花。
也没人再敢当面笑话他,因为汪凯有一次拿砖头给最后一个那么说的孩子的脑袋砸开瓢了,住了一个月院。
我和他,第一名和迅速崛起一炮成名的校霸,成了外人眼里古怪的搭档。
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说话我听着,气氛倒也出奇的和谐。
他很大方,总是请我吃饭,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几乎吃遍了镇上的所有门店,我还因此胖了几斤。
每次季建军一闹完,汪凯第二天就会带我出去兜风,骑着他爸生前的那辆老摩托车。
我们俩加起来都不到二百斤,却敢骑着它在农村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飞驰。
当山间混着草木气息的风高速经过我的脸,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我会觉得意识飘出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好像短暂的逃离了现实,但下一秒就会被汪凯那公鸭嗓发出的尖叫拉回现实。
汪凯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喜欢季川的人,本来这事我想瞒着所有人的。
但是耐不住这逼的观察力太敏锐了。
一次我和汪凯正坐在墙头上吃冰棍呢,我哥从下面光着膀子扛着个锄头经过,我眼睛发直的盯了一路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连冰棍化在指缝里都没察觉。
汪凯在旁边眯着眼看着我没说话,过了会突然开口道:“泽啊,你是不是看上你哥了?”
我心里一颤,面上还是没有表情的说:“你疯了?”
他出声提醒道:“哎,冰棍都化了啊。”
我低头含住冰棍,用他的衣服擦着手,决定试探他一下,说:“那你说说你怎么推理出来的?”
他自豪的咬了口冰棍,含糊不清的说:“眼神。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平时耷拉着眼皮好像谁都跟你没关系似的,你都不知道刚才你那眼神好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听完他头头是道的分析,我有股想告诉他这个秘密的冲动,因为自己埋在心里不能倾诉的感觉也快要把我压塌了,于是我嗯了一声后说,“别告诉别人。”
汪凯比我还激动,难得的没有表现出我预想里鄙视惊恐或是嫌恶的样子,而是觉得我终于把他当成兄弟了,连这种秘密都告诉他了。
可见他精神真的不太正常。
说出来以后我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刚才那几分钟还是一场对我无声的煎熬,稍有不慎我就可能成为第二个汪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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